上世纪七十年月中叶，织布机算得上农民家庭中的大件。我家的织布机是爷爷特地请木匠师傅为母亲打制的；那时家里有台织布机是件了不起的事，同时也说明这家的主妇勤劳醒目。织布是所有女工活中技巧性、难度性、协调性、耐力性和体力性最强的一种；编织毛衣、缝制布鞋的手艺与织布相比，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
用了快要一整天的时间，母亲终于从经纱的工厂处扛回了一捆经好的网状式棉纱回来；这标志着织布进入了实质性的启动阶段。将经好的网状式棉纱装在织布机的一头，又将网状的棉纱与横在织布机母版“纱口”上的所有的线头逐一打结毗连。纱口分为上下两层，打结需专心致志、一一对应，上下层丝绝不可接错位置；错接了一个线头，那就得返工重来。网状的棉纱与纱口打结毗连，需一鼓作气完成，且这个“结”应尽可能打的小一点，母亲管它叫“蚊子结”。

母亲终于上机织布了。只见她双脚踩动着踏板，右手拽动着插纱的木制纱锥，往返有节奏地横穿于纱口；左手则前后交替推动着与织出布匹同宽的木梳子；随着踏板的律动，一上一下交替“咬”成45度纱口……赞同着“咔嚓，咔嚓”的韵律“乐章”，一节节厚薄匀称、宽窄一致的土布降生了。

母亲织布用的都是些琐屑并凑起来的时间，用废寝忘食来形貌也不为过：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人们还睡着挺香，客厅间已响起了“咔嚓、咔嚓”的织布声；天天收工、出工间总有一点点清闲，母亲也会见缝插针地织上几节布；晚上，借着煤油灯的一点光明，母亲总是织了一节又一节，直抵家人几经敦促，才会从织布机上下来。母亲织的布，有浅式的条纹布、深式的上青布，另有阔条纹的花色布等类型。每换一种类型，都得在织布机母版“纱口”留出的纱线头重新逐一打结毗连。

虽然重新来过，又用上了不少时间，但织成各种样式的土布，更能体现出土布的物用价值：做衬衫，首选浅式的条纹布；深式的上青布，最适宜用来做裤子；而阔条纹的花色布，是作为床单和床被的专用布料。这种阔条纹的花色布，难度系数特别高，编织起来不能有一点点的疏忽分神，宽窄幅度得一致，否则就失去了花色布的雅观性和完整性。织布，整个乡村要数母亲的工艺独占鳌头。母亲的织布机轻易不允许他人随便摆动，只是对我们管她叫“莉妹小姨”的邻人网开一面。

莉妹小姨一有空就凑在织布机旁看我母亲织布，还时不时地缠着要上机织布，一来二往，莉妹小姨出嫁时，织布的技术也练得炉火纯青，成为邻近三村农家女人中首屈一指的人物。由于凭票和经济上等原因，我从小到大，一直穿着祖母和母亲自纺、自织、自做的纯天然土布上学，上学用的书包也是母亲用土布缝制的；“文革”时时兴穿黄戎衣，在县城事情的表哥送给我一件化纤维上装，那是我第一件重新穿到旧的非土布制成的外罩套衫。恢复高考后，我第一天到上海市安亭师范学校管理入学报得手续，穿在身上是七成新的土布裤子。第一次见到一块从商店里出售的布料，是我刚入职教育岗位的第一年，学校奖励教师到场校办工厂劳动，发给每个教师的一段上青色布料；回家交给母亲时，母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。

用土布做衣饰或被单，纵然用热水浸泡清洗、去除一些先前浆纱的残余，但在与身体亲密接触时，感受仍是硬壳壳的，另有点刺痒的感受；只有使用到七分新时，那种自然、清新、柔软和舒畅的韵味才逐渐出现出来，才更有那种单纯纯朴的土布滋味。如今穿贯了化纤维服装的人们，对土布制成的衣饰，偶然穿一穿，感受也挺好的。如今，当年织布机成了农家乐的一个景点，供人们浏览观光；纺纱织土布的农家手艺快到了失传的田地，“布票”也只是作为喜好者收藏之物。

写下这些往事，是在对乡情、乡味、乡韵和乡愁的追忆中，更多地欲给有关部门引发一些思考：抢救农业农村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，任重而道远；还不加以重视，将在不经意中，丢失看似没有价值的、却是民族文化一部门的瑰宝。审阅：谢强简评：作者用质朴的语言，回忆了儿时母亲用浅易的织布机织布补助家庭的事情，字里行间流露出真实的情感，情景形貌生动。末端有深意，发人深省。

终审：严景新作者：姚鸣编辑：卜一本头条逐日刊发作品优选纸刊《中国乡村》杂志，凡上刊者免费包邮赠送样刊投稿必须原创首发，投稿邮箱：zxmtth@126.com声明：本文为中乡美原创作品，未经允许，不得转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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